《殤璃》之痛

《殤璃》这个短篇小说我是边贴边看的。看到后来都有点不忍再贴,但是明知结果一定很悲还是把它贴完看完了。
        眼睛的确湿润了好多次,虽然泪并没有流下来。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心是痛的。几次被掏空,几次被填满。
        之前看的都是穿越,所以刚开始看时也不自觉的想给美璃平添一些特殊技能,觉得她可能摆脱种种困境。到后来慢慢才放下了这个念头,不得不承认现实还是那么残酷的,尤其是在那个年代,那个环境之下。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你的。没钱,没权,没地位,就得认命;即便有钱,有权,有地位,还不是顶不住皇帝一句话;就算是皇帝,也得思量再三,分清利弊轻重。只要是在这个世上,没人是可以超脱的。
        故事里所有的感情都很沉重。爱之深,恨之切。始终给我一种试图想要尝尝甘甜,却在心头不断滴血的感觉。活得本来就够累了,爱得则更辛苦了。唯一有一种感情,不计得失,荣辱,不顾一切,可以完全主动的单方面付出,那就是母爱。我们为人子女,应该懂得珍惜父母的爱;如果我们也为人父母,更应该懂得如何去呵护下一代。(06/30/2011

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THE HEART OF PRAJNA PARAMITA SUTRA

         早些时候也读过《心经》,是繁体的,而且是跟着模仿大家的发音的。从来没有弄清楚每个字,也不太清楚经里面的意思。当然,起初是梵文,所以后面我们翻译的发音也是跟着这个来的。今天把简体字的发音都整理了一下。估计有跟我一样的朋友需要这个。需要看繁体的朋友请点击图片放大后看上面的碑文。看简体的朋友请用下面的译文,带拼音标注的。如果是看英文的朋友请看简体之后的本版。


[]玄奘法师译
         guan  zi   zai  pu  sa      

        观  自 在 菩 萨,

xing  shen  ban ruo  bo  luo  m  duo shi
     般  若 波 罗 蜜 多 时,
Zhao jian wu yun jie  kong    
  见  五 蕴 皆 空,
du   yi   qie  ku   e
度 一 切 苦 厄
          She   li    zi
        舍 利 子,
Se   bu  yi   kong  kong   bu   yi   se
色 不 异 空,  空    不 异 色;
Se    ji   shi kong kong   ji    shi  se
色 即 是 空, 空    即 是 色。
Shou  xiang  xing    shi       yi  fu  ru  shi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She  li    zi      shi  zhu  fa kong xiang
舍 利 子,是 诸 法 空 相:
bu  sheng  bu  mie   
不 生、不 灭;
 bu  gou     bu   jing   
不 垢、不 净;
 bu  zeng    bu  jian
不 增、不 减。
Shi  gu kong zhong  wu  se
是 故 空  中    无 色。
Wu shou  xiang  xing     shi    
无 受、想、行、识;
 wu  yan     er       bi      se      shen    yi
无 眼、耳、鼻、舌、身、意;
wu   se     xiang   sheng  wei    chu      fa
无  色、香、声、味、触、法。 
wu  yan jie      nai zhi   wu  yi  shi   jie
无 眼 界,乃 至 无 意 识 界;
wu  wu ming   yi   wu  wu ming jin
无 无 明,亦 无 无 明  尽;
nai  zhi  wu  lao  si       yi   wu  lao  si    jin
乃 至 无 老 死,亦 无 老 死 尽。
wu  ku      ji       mie     dao
无 苦、集、灭、道。
wu  zhi  yi   wu  de      yi   wu  suo de  gu
无 智 亦 无 得,以 无 所 得 故。
pu   ti    sa  chui     yi  ban  ruo bo  luo  mi  duo gu
菩 提 萨 捶,依 般 若 波 罗 蜜 多 故。
xin  wu  gua  ai      wu  gua ai   gu
心 无 挂 碍,无 挂 碍 故。
wu  you kong bu    
无 有  恐  怖,
yuan  li  dian dao meng xiang   jiu   jin  nie  pan
远 离 颠 倒  梦   想、究 竟 涅 磐。
san shi  zhu  fo      yi  ban  ruo  bo  luo  mi  duo gu
三 世 诸 佛,依 般 若 波 罗 蜜 多 故。
de    a   nou duo luo san miao san  pu   ti
得 阿 耨 多 罗 三 藐   三 菩 提。
gu  zhi  ban  ruo bo  luo  mi  duo  
故 知 般 若 波 罗 蜜 多,
shi  da  shen zhou  shi  da  ming zhou  
是 大 神 咒,是 大 明  咒,
shi  wu shang zhou   shi  wu deng deng zhou  
是 无 上   咒,是 无 等  等   咒。
neng chu  yi   qie  ku     zhen shi   bu  xu  
能   除 一 切 苦,真  实 不 虚。
gu  shuo  ban  ruo bo  luo  mi  duo zhou   ji   shuo zhou yue
故 说   般 若 波 罗 蜜 多 咒,即 说  咒   曰:
   jie    ti       jie   ti      bo   luo  jie    ti  
揭 谛!揭 谛!波 罗 揭 谛! 
bo   luo seng jie  ti       pu    ti   sa   po   he
波 罗 僧 揭 谛!菩 提 萨 婆 诃!

THE HEART OF PRAJNA PARAMITA SUTRA



  When Bodhisattva Avalokiteshvara was practicing the profoundPrajna Paramita, he illuminated the Five Skandhas and saw that they are all empty, and he crossed beyond all suffering and difficulty.
 
  Shariputra, form does not differ from emptiness; emptiness does not differ from form. Form itself is emptiness; emptiness itself is form. So too are feeling, cognition, formation, and consciousness.
  Shariputra, all Dharmas are empty of characteristics. They are not produced, not destroyed, not defiled, not pure; and they neither increase nor diminish. Therefore, in emptiness there is no form, feeling, cognition, formation, or consciousness; no eyes, ears, nose, tongue, body, or mind; no sights, sounds, smells, tastes, objects of touch, or Dharmas; no field of the eyes up to and including no field of mind consciousness; and no ignorance or ending of ignorance, up to and including no old age and death or ending of old age and death. There is no suffering, no accumulating, no extinction, and no Way, and no understanding and no attaining.
  Because nothing is attained, the Bodhisattva through reliance onPrajna Paramita is unimpeded in his mind. Because there is no impediment, he is not afraid, and he leaves distorted dream-thinking far behind. Ultimately Nirvana! All Buddhas of the three periods of time attain Anuttara-samyak-sambodhi through reliance on Prajna Paramita. Therefore know that Prajna Paramita is a Great Spiritual Mantra, a Great Bright Mantra, a Supreme Mantra, an Unequalled Mantra. It can remove all suffering; it is genuine and not false. That is why the Mantra of Prajna Paramita was spoken. Recite it like this:
Gaté Gaté Paragaté Parasamgaté
Bodhi Svaha!

小说转载之《殤璃》,第四十八章

48章 願望

一縷縷慵懶的熏香白煙從暖爐裏妖嬈升起,美璃含笑聽老祖宗和其他福晉閑話家常。初春午後暖暖的內室,讓人的心情也是悠閑而安靜的。
福晉們說了會兒話就相繼告退了,美璃沒有走。老祖宗以為她今天的沈默是因為允恪的事,外人不在,她柔聲安慰。
美璃突然起身跪下,倒把孝莊嚇了一跳,“老祖宗,以後……請您一定多照顧我的孩子。”
孝莊連連點頭,叫玉安拉她起身,“美璃,不用那麽難過,允恪的人生還長,總有機會給他的。”
美璃微微一笑,是的,她就是他的機會。
謝過老祖宗多年的照顧和厚待,因為前面說起允恪倒也不顯得怎麽突兀,孝莊有些傷感,因為她明白,安慰僅止於安慰,允恪人生雖長,真的有機會給他嗎?
告辭出來,天色已經微黑,從小在慈寧宮裏打混,她對這所宮殿的秘密了如指掌。繞過正樓,院子角落有幾間不起眼的廂房,看上去像是倉庫,卻有個年紀不大的宮女在看守。
她壞壞一笑,又有了年少頑皮的感覺,正了下臉色,她走過去告訴那個因為新來所以有點兒呆呆的姑娘,玉安姑姑在找她,托她順便傳個話。
小宮女輕易上當,快步奔前殿而去。
美璃掩著嘴巴笑了笑,推門進入最靠院墻的那一間。充滿慈悲仁愛的慈寧宮,仍舊有一間專門收藏毒藥的倉房,或許這才是權力最本原的面貌。
小時候她好奇地來查探過,對這些毒藥又敬又畏,這麽多年過去,架子上的一些藥不見了,一些她沒見過的補充進來。她輕車熟路地拿起最裏層櫃子裏的精巧小瓶,這毒據說會死得不那麽痛苦,死相也不會那麽恐怖,是非常珍貴的毒藥。
她活著已經太苦太痛,死……就輕松些吧。
晚飯是和允恪一起吃的,有允恪愛吃的酥炸鯽魚,她耐心地為他挑著刺,允恪嘰嘰呱呱地和她說起今天和泰劭一起玩的遊戲。
美璃笑著傾聽,允恪長大了,有了朋友,她欣慰又高興。
“允恪,額娘前兩天做了一身新衣服,穿給你看看好不好?”
允恪連連點頭,“額娘是天下最美的,穿什麽都好看。”
美璃呵呵笑出聲來,點了點他的小鼻子,“等將來你有了心愛的姑娘,就不會覺得額娘是最美的了。”
允恪雙手托腮坐在八仙桌邊看她打扮,她穿上新做的寶藍色百蝶穿花褂子,讓月眉梳好頭戴上她最喜歡的那套頭飾。
“額娘,你真太漂亮了。”允恪瞪大眼贊嘆著說,小大人的口氣把屋子裏所有的人都逗笑了。
美璃向他招了招手,“過來。”他撒嬌地偎入她的懷抱。
“允恪,你是個大孩子了,以後……遇到什麽事都不要害怕,不要難過,我的允恪是個了不起的人,什麽困難都能克服。”
允恪聽得半懂不懂,只是笑著點頭。
“孩子,記住額娘的話,永遠不要對失去的念念不忘,要珍惜你現在擁有的,記住了嗎,孩子?”
允恪皺了皺眉,顯然在暗暗背誦額娘告訴他的話,雖然他並不明白意思,但額娘要他記住,他就記住。
“去吧。”她招呼月眉月墨,“好好照顧允恪,要像對自己孩子一樣。”
月墨月眉也覺得她這句話有些奇怪,但看她心情不錯的樣子也沒多做猜疑,拉著允恪出去了。
房間裏只剩她一個人,她轉回身看鏡子中的自己,就要離去,她還是覺得看見的這個婦人陌生。
燈火明亮,橙黃的光十分溫暖。
她站起身環視這間屋子,突然也感覺陌生。
目光停留在書案的筆墨上,她笑了笑,就算永別,似乎她還是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麽。好好照顧允恪?她已經對他說了太多太多遍。她為允恪而死,他還不能好好完成她最後的心願,那她……就白愛他了。
她平躺在床上,都說人走的時候希望自己的親人都在身邊,她卻是個例外。
她不想讓允恪看見她的死亡,也不想讓靖軒看見。
雖然她留給他們的還是這樣一個遺憾的結局。
珍惜,她對允恪說的,也是她想對靖軒說的。
她真心希望他能在她離去後好好生活,好好珍惜目前他所擁有的。素瑩是個好妻子,是個好女人,只要她不來危害允恪,她希望靖軒和她白頭偕老。並非假作善心的許願,她,舒穆祿美璃,其實一直想給慶親王一個幸福的人生,只是……沒做到。
星夜兼程地回到京城,開始是因為接到皇上的急召,走了一半才得知美璃的死訊。
他嗤笑,他不信!
他不是告訴她讓她等一等嗎!他不是承諾實現她的願望嗎?她……答應了呀!
因為他派快馬傳命不許收斂下葬,趕回王府屬於她和他的房間時,一切還保持著她離開時的原樣。
為了保存屍體,屋裏沒有點任何暖爐炭盆,房間的門大開著,凜冽的風一陣一陣地掠進來,所有的簾幔都在瘋狂地擺動,卻毫無生氣。
她就含笑躺在和他有過那麽多愛欲纏綿的床榻上,沒有一絲離別的悲哀。
他走過去,想拉起她的手握住,這才發現她冰冷而僵硬,他能感受到她的寒冷,她卻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溫暖。
他看著她,就連死,她都沒有留給他只字片語!
因為被追封為王妃,美璃的葬禮隆重而繁復,直到春末才正式完畢。
被改立為世子的允恪沒有哭,父子倆在美璃死後都沒對彼此說過一句話。
美璃葬在屬於靖軒的陵墓的左側,從他成年就開始修建的陵墓收葬了她以後並未封死,靖軒望著被春天嫩綠植物披覆的山丘……總有一日他也會來。
素瑩的臉色一直青蒼,皇上並未對她阿瑪食言,她的確還是“獨享”著王妃的尊榮。只是,在那個女人走後,她失去了除了所謂尊榮外的所有,包括那個男人。
“素瑩……”他望著山陵淡淡而笑,平靜地呼喚她的名字,“活的時候,慶王妃的榮耀我都給你,死了,就讓美璃獨占我一次好麽?”
她瞪大眼倉惶後退了兩步。
他就在她驚恐地註視下一指遠處的山丘,“在那裏,我為你單獨修一座陵墓。”
安寧殿的蒲公英又開滿荒涼的院子,毛絮卻被刮散得彌漫了整片狹小的天空。
“挖!”靖軒冷漠地站在殿門口,“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挖出來!”
今生,他沒實現過她一個願望,他怕,以後再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會生他的氣。她說過,她沒實現的願望都埋在地下,怎麽他也要完成一個。
“王爺,這裏有!”
“王爺,這裏也有!”
他疾步走過去看,樹下被挖開的淺坑裏有三塊石頭,她有些幼稚的筆體寫著:“靖軒”“來看”“美璃”。
他咬緊牙,嘴唇哆嗦,這個……他還是無法完成,如果可以,如果歲月可以倒流,他願意來看她一千遍一萬遍。
屋檐下的淺坑裏還是三塊石頭,他深吸了口氣才敢去看,千萬,千萬……讓他能夠實現。
“靖軒”“接走”“美璃”。
他把石頭死攥在手中仰天無聲悲泣,怎麽辦,美璃,怎麽辦?又是一個他無法做到的願望!就是因為他沒有實現這些願望,所以,她把他獨自留下!
康熙三十年,清朝對準噶爾第二次戰爭開始。
“王爺,窮寇莫追!”副將禾乞達拉馬攔在靖軒馬前。
天色陰沈,狂風卷著稀疏的雪花,冷得讓人渾身發僵。敗退的準噶爾殘部一路狼狽鉆入攔在前面的連綿雪山。
“追!”靖軒原本俊美的臉染滿戰鬥中濺上的血漬,因為寒冷,膚色是死白的淡青,那雙冷寂的眼睛顯得更加冥黑。“務必趕盡殺絕!”
馬蹄在陡峭的雪山坡上直打滑,人也只好下馬步行,靖軒帶的兵士不多,百十來人士氣卻還高漲,徒步把敵軍逼入死地,靖軒命令放箭。
敵軍頭領見萬無勝算,幹脆招呼敗軍用屍體為盾反撲近戰,靖軒甩開護衛,拼殺在前。
敵軍頭領原本就豁出命去殺得紅了眼,見靖軒身陷前陣,欺身殺來死盯不放。
在靖軒的刀砍下他頭顱的瞬間,他的彎刀也劃開靖軒的鎧甲,深透肺腑。
“王爺!”護衛慘叫著接住靖軒倒下的身軀。
雪花落在他蒼白的俊顏上並沒融化,他仰望著烏黑的厚重雲層,他深信,烏雲之後必定有他向往已久的天堂。
“禾乞達。”血流得很快,他說話都有些喘,“把我懷中的錦袋拿出來。”
禾乞達為難,王爺傷在胸口,取袋必定痛徹心肺加速死亡。
“快!”靖軒發急。
禾乞達顫抖著雙手從他破裂的鎧甲裏拿出還帶著他體溫的小袋子,他悶哼了一聲,卻笑了,“打開!”
雪地上攤放著三塊石頭,石頭上的字已經不甚清晰。靖軒滿是鮮血的手挨個撫摸,拿到眼前細看,極為鄭重地重新排放好順序。
禾乞達哭著看,那三塊石頭是:“美璃”“接走”“靖軒”。
“取雪,給我擦臉。”
靖軒的呼吸已經微弱了,但他依舊笑著,拋下功名利祿他似乎並不遺憾。禾乞達趕緊用手把雪捂化,慌亂地為他擦去臉上凝固的可怕血痕。
他輕輕笑出聲,喃喃自語:“一定要擦幹凈,不然,嚇著她,她就更不會原諒我了……”
不知道是因為閉上眼,還是死亡迫近,他陷入純粹的黑暗,他有些惶急,他不怕死,卻怕她不來接他,“美璃!美璃!”他大聲呼喊。
突然周圍好亮,他不得不瞇起眼,光暈中,笑容如明月春水的她向他伸出手:“靖軒哥哥……”
“美璃!”他趕緊伸手抓住,這次,他再也不要松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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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转载之《殤璃》,第四十七章

47章 母親

好輕松,壓在心裏的糾結說出來好輕松!
靖軒抱著她匆匆離開皇城,步履都有些踉蹌。也許他的神色都是異樣的,宮道上看見他們的奴才們都露出驚疑的神情。
身體都是輕飄飄的,美璃呼吸著正月裏寒涼的空氣,聽著他明顯快於平常的心跳,不知道此刻是人生最糊塗的瞬間,還是最清醒的。
“靖軒。”她叫了他一聲,這是她平生第一次直接叫他名字。
他一抖,連腳步都頓了一下。
“這許多年,你欠了我的,欠了允恪的。”她軟軟地偎在他懷裏,終於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句話。
“美璃……”他低聲呼喚她的時候是那麽哀痛。
“我一直怕說出來,你覺得我是在狡辯,是為了允恪欺騙你。我現在……走投無路,靖軒,我只想再任性一次。”
“美璃!”他顫聲打斷她,她說出這樣的話來,讓他如此恐懼和心碎。他受不了。
“靖軒,如果你覺得欠了我,那就達成我的願望!”她笑著看他,甜蜜的,執拗的,他停住腳步,這是屬於少女美璃的表情,他以為今生都再也無法看見。
“你說。”他直直地看著她,竟然希望時間就此停住,世界就此毀滅,這樣……他就能留住她了。
“我要當你的平妻,允恪要當你的世子!”
笑容的背後,有他和她都明了的絕望。
這口氣,這心情……她都如此熟悉。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死緊地摟著他的腰,明知他厭恨地都不願轉回身來看她,但她還是不願松手,還是貼著他的後背要他承諾:“靖軒哥哥喜歡美璃好不好?一輩子就喜歡美璃一個人好不好?”
她對他許下的願望——從未實現過。
“靖軒,今生,你能為我實現一次願望嗎?我的願望?”她看著他,眼神卻凝聚在他黑眸深處那幽暗的一點。
他的心,被她的哀求碾成齏粉。
他想答應,想毫不猶豫地對她說好!不是因為他是她唯一的男人,不是因為允恪真是他的兒子!或許這些在已經流逝的歲月裏已經顯得不再那麽重要。只是,他此刻才意識到他的確從未完成過她任何願望,任何一個!
但他真的無法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他的猶豫,讓她閉上了眼。
其實每次向他提出願望之前,她心裏比誰都明白,不可能實現!每次向他的許願,增加的只是絕望。
他一路抱她上了馬車,吩咐侍衛丫鬟好生護送她回府。臨行前,他也上了馬車,把她摟在懷中。
“美璃,不管如何,我要去試試,我要為你努力一次!”
她的心驟然抽痛。
他似乎不想面對她的回答,飛快地閃出馬車,消失在幽暗的宮道裏。
她掀開車簾,望著他消失的方向。他說,他願意為她試一試。
躺在自己房間暖呼呼的被子裏,美璃盯著床腳立著的銅燈火苗。他去了很久。
允恪從宮裏回來,來房裏撒了會兒嬌,確定額娘沒事才安心地跟著自己的乳母回房。
直到第二天的午時,靖軒才鐵青著臉徑直從外面快步走進她的臥房,他摟她在懷中時,她單薄的內衣都抵受不住他朝服上透出的寒意。
他的臉色很難看,她溫順地靠在他懷中沒有掙紮,其實他去的時候她已經知道結果。
慶親王再大也大不過天!他還是臣子。君威……她體會的比他深刻。
“美璃,再等等!”他收緊胳膊,“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達成你的願望!”
她無聲地笑了,總有一天?不過,她竟然已經滿足了,他沒再丟下她不管,沒再對她的願望嗤之以鼻。
皇上下了聖旨,派靖軒去江南辦差,即日啟程。
美璃用心地為他打點了行裝,她明白,他一定和皇上鬧得非常不愉快,嚴重得皇上竟然要遣走他,近期不想見他。
素瑩的態度也變了,從置之不理到有心壓制,得知靖軒向皇帝提出改立平妻的要求,她再也無法處之泰然。為了保住正妃的地位,她舍棄的,容忍的還不夠多?現在,美璃竟連她唯一憑借的都想奪去,不!辦不到!
正月過完,皇上開始在親貴近支中挑選合適的孩子作為皇子們的伴讀。去見上書房師傅的那天,允恪顯得有些興奮。
美璃為他整理著儀表,她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
考試回來允恪更加開心,他告訴美璃他答得很好,師傅也連連贊許他。他一定能過關,一定能和胤禛哥哥一起讀書,天天見面!
他的歡樂也是她的歡樂。
甚至,她想寫信給遠在江南的靖軒,讓他也分享這份愉快。
公布伴讀名單的時候,允珏被選中,允恪卻落選了。
允恪很沮喪,悶在房間裏連她也不肯見。美璃不平地進宮去問情況,負責此事的太監總管很簡單地回答了她:只有宗親嫡子才有資格!
美璃聽了,再沒爭辯一句。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沈默,下了轎她已經拿定主意。
先去允恪的房間看他,允恪畢竟是個懂事體貼的孩子,他已經不再鬧脾氣,甚至還笑著偎入她的懷裏,對她說:“額娘,允恪不難過了。就算不和胤禛哥哥一起讀書,我也會好好用功的,學得和他們一樣好!”
美璃含笑撫摸著他烏黑的辮子,點頭。
學得一樣好……又有什麽用?小的時候就被排除在未來掌權者的圈子之外,長大了,再優秀,也不過是個空有封號的貝勒,永遠也無法抓住實現抱負的權柄。僅僅因為,他是庶子!
月墨也生了孩子,現在專門負責照顧允恪。原本就老成的她,被歲月磨礪得更加耐心細致。她知道這對強顏歡笑的母子心裏是怎樣的不甘和疼痛,她也笑著來拉允恪,“讓主子休息吧,她也累了呢。”
美璃走出允恪的房門,又停步回頭,月墨正在為允恪倒水,“月墨……”她喊了她一聲。
“奴婢在,主子還有什麽吩咐?”
美璃笑了,“替我好好照顧允恪。”
她不躲閃了,她何須心虛氣短?她就是要正裝打扮,就是要正式求見皇上。
她還擔心什麽?允恪和她一樣,從生下來那天,也沒什麽值得失去的。
康熙沈默地看著美璃親手遞上禦案的八部八陣圖,整個書房就他和她兩個人。他擡起眼,看站在案前的美璃,她沒跪,也沒垂下眼神。這樣的美璃,他沒看到過。
“現在把這圖拿出來,又有什麽意思?”他譏誚地笑笑,他挖空心思想得到的陣圖竟然被她藏了這麽多年!
“皇上,我並不是來和您談條件的。”美璃直視著他的眼睛,已經犯了不敬之罪,康熙只是瞧著她,沒說話。
談條件?她當然沒資格。
藏了這圖這麽長時間,他就是立刻殺了她,她也不該有怨言。
“皇上,美璃是來求您的。”
“嗯?”
“美璃是作為母親替孩兒來求您的。”
康熙終於嘆了口氣,“美璃,朕知道,這麽多年你委屈了。靖軒也對朕把話都說絕了,但皇帝有皇帝的難處……”
“皇上。”她竟然打斷了他的話,康熙楞了楞。“元宵燈節賜宴前,我曾來後殿想獻圖給您,聽見了您和札穆朗的談話。”她笑了笑。
康熙抿了下嘴,“既然你都知道,何須還來做無謂的請求?即便有札穆朗敗勢的一天,朕也不會對承諾給他的背信食言。”
“皇上,美璃都聽清楚了。您是承諾他讓素瑩獨享正妃的尊榮,我決不會令您為難。”
康熙皺眉。
“我只是懇求您能讓允恪成為世子。素瑩可以獨享所有的尊榮,因為一個死了的人無法和她分爭。您也是追封母妃為後才成為嫡子的。”
“放肆!”康熙惱怒。
“皇帝哥哥,別生美璃的氣。美璃總是惹你生氣,以後……不會了。”她歪著頭笑了笑。“美璃不是因為獻圖而覺得有資格來懇求您,而是,以一個母親願意為兒子一死的心情來哀求您。”
“美璃……”康熙黯了眼神,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想成為正妃,又不違背他對札穆朗的承諾,只有……謚封。美璃對孩子的心意讓他深深動容,他的皇祖母,他的母親何嘗不是為了他和先皇付出了一切。“你忍心丟下允恪嗎?母親對孩子來說,是無可替代的。”他,大清國的聖上,也是個沒有母親的人。
美璃搖頭笑了,眼淚在眼眶裏閃爍卻不肯滴下,“能為允恪盡到母親呵護之責的人很多,但肯為他心甘情願一死的人卻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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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转载之《殤璃》,第四十六章

46章 上元

各色精美的花燈把整個紫禁城照如白晝,越是這樣炫彩繽紛的夜晚,越能體現豪奢的風流繁華。
美璃坐在每個橫梁都掛著燈籠的長廊裏,福晉命婦今日來得極為齊全,能被皇上宣進宮中賞燈也是求之不得的榮耀,所有人都在歡聲談笑,燈光和笑聲,把富貴榮華的太平景象烘托到了極致。
美璃看著身邊在風中搖曳的炭火,沒感到一絲暖意。揣在她懷中的八部八陣圖好像一塊冰冷的石頭壓得她要喘不過氣來了。
這幾天她總是被宣進宮來陪伴老祖宗,也一直把圖帶在身上,但是,每當有機會獻給皇上的時候,她總是茫然錯過。她獻出圖的時候,要說什麽,要求什麽?
這種感受就好像她無數次想對靖軒表明允恪的身份。
總是話到嘴邊,突然絕望。
這張圖的確是皇上夢寐以求的,但她能用這圖為允恪換來什麽?成為嫡子?成為世子?成為慶親王?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些要求實現起來希望渺茫。
如果……皇上知道承毅哥瞞了他,她瞞了他,一瞞這許多年,皇上會怎麽想,怎麽決斷?靖軒如果知道自己苦苦搜尋的陣圖就在身邊,就在她手裏,他會怎麽想怎麽做?
她並不怕死,也不怕輸的一無所有,她早就一無所有了。君心難測,如果皇上惱恨他們的一再欺瞞,連允恪也怪罪,那她就等於親手粉碎了允恪的未來!
靖軒對允恪本就有心結,她越過他丈夫的權威直接去懇求皇上,他還會支持允恪嗎?
這是一場關乎生死,關乎命運的豪賭,她猶豫,她害怕,因為她輸不起,她的賭註是允恪的人生。
掛在中庭的燈都是精挑細選出的極品,很多燈上都貼了謎語對聯。皇上領著一幹皇子親貴逐一欣賞,談笑猜謎。美璃遠遠望著,皇上拉著的是太子胤礽,燈上的謎語也總是先提問當朝的太子,其他的皇子都如同擺設一樣跟在他們身後。有一個謎語難倒了太子,隊伍裏的八阿哥著急想說出答案,卻被跟在身邊的太監偷偷攔住。
這一幕,她是看得如此清楚!
就連皇家,嫡庶之分也是這麽殘酷。光芒都是要給身為嫡子的太子爺,其他人想沾上一點兒都是搶奪,都是僭越!
賜宴開始前,皇上去後配殿更衣休息,這是她覲見皇上又不驚動別人的唯一機會。
把允恪交給乳母安排好,她趁無人註意走進了後配殿,太監宮女都忙碌地進進出出,美璃躲在殿宇與宮墻之間的狹窄夾道,天黑,並沒人發現她。
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了下眼,只要她把圖獻給皇上,只要她把要說的話說出來,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
剛想閃身出去,她就聽見皇上的聲音從殿裏傳出來,“一塊兒來看看,札穆朗。”
她渾身一僵,札穆朗?素瑩的阿瑪?
他……也在後殿裏?
聲音就在殿門口響起,康熙的語調意氣風發,“你看,大清交到朕手上二十幾年,就有這番景象!”
札穆朗喳了一聲,心悅誠服地說:“皇上英明,是我大清萬世之福。”
皇上突然嘆了口氣,“這繁華……是給世人看的,是給鄰邦看的,朕的難處,你為朕管理戶部這許多年,如何不知?”
札穆朗誠惶誠恐地說:“老奴該死。”
“在這種時候,你怎麽能背棄朕的重托,告老而去?”
“皇上……”
“你……這麽些年了,你還是信不過朕?”
美璃緊緊靠在墻上,感覺到臉上的血色在消退,陣陣發冷。
皇上竟然對札穆朗說出這樣的話?
“老奴該死……”札穆朗的聲音發了顫。
“朕少小登基,平三番,攘外夷……這些——都不是朕想要的,滿足的!朕想要的,是個威震寰宇的天朝,是百世稱道的功業。為此,朕不惜鞠躬盡瘁,朕不惜一死!”
“皇上!”
“那麽你呢,札穆朗?”
“奴才……也甘願為皇上一死盡忠!”
康熙笑了,“朕不會要你死!你懂,朕也懂,你現在做的是刀頭舔血的差事,這麽多年了,朕這把刀可傷了你?臣工親貴,悠悠眾口,可傷了你?你的兒子,朕許以高官厚祿,你的女兒,朕給她誥封榮華。札穆朗啊札穆朗,你怎麽還能向朕辭官?”
“老奴罪該萬死!”札穆朗跪下,感激涕零。“皇上待老奴,待老奴一家,皇恩高厚,老奴即便粉身碎骨都不能回報萬一。老奴錯了,老奴有罪,在皇上宏圖大展的時候,竟想獨善其身,實在該死。老奴深知所作所為難有善終,惦念妻兒子孫,方才做此不忠不義之舉,萬望皇上開恩饒恕。”
康熙沈默了一會兒,話都說到這份上,也不必再繞彎子了。“札穆朗,你可還有什麽掛心不下之事?”
“皇上,老臣自知罪孽深重,只求皇上應老臣兩件事,老臣生無可慮,甘為皇上肝腦塗地!”
“說。”
“如若將來,皇上有保不住老臣的一天,請皇上放老奴家人一條生路,讓他們安度人生。”
“朕應承你。”
“老奴之女素瑩,向來被老奴愛若珍寶,她嫁給慶王爺自然是皇上隆恩,可是慶王爺他……老奴懇求皇上,保她富貴平安,不屈居人下,獨享王妃尊榮。”
康熙猶豫了一下,終於嗯了一聲。
美璃閉上眼,無淚可流。
皇上許諾素瑩一生富貴,獨享尊榮,那……她的期望就盡數破滅,改變她和允恪的命運變成空想。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個黑暗的角落裏呆了多久,等她再度攢夠力氣走出來的時候,人都走光,只剩值班的太監像看鬼一樣看著她,連問候都忘了。
前殿的宴會也散去,所有人都自便賞燈。
她在花團錦簇中看見了允恪,他正焦急地到處張望,看見她就一臉欣喜地向她跑來,額娘額娘地叫她。
美璃向他笑笑,她只能向他笑。她真是個最無能的母親!
允恪拉著她的手往遠離人群的小樹林去,那兒也掛了不少燈謎。允恪小聲笑著對她說玉安姑姑偷偷告訴他,皇上出的贏得最大賞賜的謎語答案就在小樹林掛得最高的那盞燈上寫著。
那盞燈因為掛得高,所以非常顯眼,但想看清上面的小字,恐怕就要費些功夫。
懸燈的樹下已經有了一夥人,是素瑩拉著允珏帶著好幾個奴才在忙著什麽。美璃黯下眼神,她和允恪有老祖宗的厚待,素瑩和允珏也有。
一個高瘦太監在其他人的幫助下,讓允珏坐在肩頭緩慢小心地站起身,允珏靠近了燈籠,哈哈笑著,連聲說看見了。
素瑩也看見了美璃母子,她笑笑,現在對他們笑越來越難。“我們走吧。”她招呼兒子和下人們。
樹下就剩相依為命的母子二人。
允恪有些失望地擡頭仰望高高樹枝上的燈,他沒有成群下人跟著,只有嬌小柔弱的娘。
美璃的腿突然一軟,她抱住孩子,崩潰地哭了出來,這是第一次她當著允恪這樣放聲大哭。“額娘要怎麽幫你?額娘……”
她真的不知道還能為她的孩子做些什麽。
“你在幹什麽?”靖軒快步走過來,蠻橫地捂住美璃的嘴,“大過年的在這兒哭,驚動的別人你想怎麽辦?”
美璃的神智已經散亂了,發不出聲音只嗚嗚咽咽地抽泣,眼淚從他的手指間洶湧淌過。
允恪嚇壞了,拉著額娘的手連連搖頭,“我不要看了,額娘,你別哭。我不看!沒什麽好看的!額娘,別哭。”
靖軒煩躁又心疼地皺眉,問孩子:“到底怎麽了?”
允恪有些焦急,“我想看那燈上的字,額娘沒辦法把我抱得那麽高就哭了。”
靖軒沒出聲,他當然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美璃失蹤了那麽久,他就快要準備把紫禁城翻一遍了。他來的時候還碰見了素瑩母子……
“美璃,別哭。不想給允恪惹麻煩就別哭。行了嗎?”他盡量平靜地在她耳邊說。
她終於點了點頭,理智和心情都恢復些許。
松開了她的嘴巴,他一掀眉頭,“哭什麽?越大越成孩子了。”他故意裝作不知就裏地揶揄,“來!”他解下朝服的披掛塞給美璃,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向允恪點頭。
允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來啊,阿瑪舉你去看。”
美璃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看允恪坐在靖軒肩上,興高采烈地探看燈謎的答案。
靖軒剛把允恪放在地上,胤禛和泰劭就小跑著來了,允恪得意地迎上去,告訴他們答案。跟他們跑去領賞時,允恪還不忘回頭向額娘告別。
“你剛才去了哪兒?”靖軒站在燈火絢爛的樹下輕聲問,“出了什麽大事嗎?”
她看著俊美如昔的他,她實在無力想那麽多了,壓在她心裏的話,她已經沒能力再忍耐,沒能力再去等待一個適合的時機!
“允恪是你的兒子!你是我唯一的男人!”她哭著低喊出來。
靖軒楞住。
“我……”她連連後退,腿軟得打抖,“我早該對你說!我早該給允恪一個清白!”她仰望夜空最悠遠的一處,冰冷的淚水都從領子流進胸膛。她哭著笑了,問他,問自己,問蒼天,“就算說了……有什麽用?還有什麽用?”
都沒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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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转载之《殤璃》,第四十五章

45章 燈會

零零星星的炮仗聲從院子裏響起,為過年增加了喜樂的氣氛。孝莊笑呵呵地喝著茶,心情十分歡快,她招呼宮女把各地進獻的稀罕水果食品都為各位福晉端上,還特意要玉安去院子裏看著那些放炮仗的小男孩們,囑咐他們要當心,千萬別淘氣受傷。
美璃和素瑩坐在同一張炕桌的兩側,同來的嬤嬤提醒素瑩剛坐完月子不要吃太寒涼的食物,水果也不要吃。剛生了個女兒的素瑩比之前豐腴,有種屬於少婦的特殊艷美。
同來拜侯老祖宗的福晉們都互相談著孩子的事,彼此誇獎著,很少人說起允恪。關於允恪的流言漸漸平息了不少,但言談謹慎的女人們都不願談起這個話題,尤其當著素瑩的面。
比起美璃的沈默,素瑩比之前健談了些。美璃聽著她們說笑,默默地為允恪剝瓜子仁兒,等他和男孩子們放完了炮仗回來好吃。距離很近,她聞見素瑩身上的香味變了,不再是馥郁的茉莉香,而是種恬淡的柔和的清香,她也叫不上名字。素瑩一直很會打扮,就連細節都毫無瑕疵,她也把允珏打扮的很好看,剛才福晉們還為他的小袍褂的面料樣式贊嘆不已,紛紛問素瑩在哪兒能買到料子,在哪家店鋪裁制的。
素瑩說了店鋪的名字和產地,福晉們咂舌點頭,心悅誠服,都說:是那家的啊,怪不得。
素瑩說的店鋪她也聽說過,都是貴得嚇死人的地方。即便靖軒總是給她不少錢,謙王府的地租也一直當成她額外的收入,她還是不能給允恪去那麽奢侈的地方做衣服。小孩子長得快,相當於謙王府一個月地租的一件小袍子她還是無法負擔。她的錢用得很謹慎,都積攢下來為允恪將來打算。
外面起了喧鬧,皇上和幾個親貴都說笑著進入內殿,福晉們紛紛起身迎接自己的丈夫,美璃守禮地跟在素瑩身後,靖軒坐了素瑩剛才的地方,美璃規矩地站在靠近素瑩的一側,等她坐下,才坐在宮女為她搬來的秀墩上。
沒寒暄完畢,男孩子們都放完了炮仗跑進房間,紛紛往熏爐周圍靠,個個凍得小臉兒紅紅的。
孝莊一疊連聲地催促宮女嬤嬤們為他們弄點兒熱乎的湯水,最得寵的太子胤礽撒嬌說他想喝油茶,老祖宗趕緊吩咐下去,所有的孩子都喝油茶。
允恪一直拉著胤禛的手,承毅的兒子泰劭也站在他們身邊,雖然相差幾歲,他們一直非常投緣,感情比與自己的親兄弟還好。油茶端上來,孩子多嬤嬤們照顧不及,美璃擔心允恪會被燙到,別的福晉都沒動,她也不好走過去。年長些的胤禛細心地拉允恪坐下,為他攪拌吹涼,頗有大人樣子一勺勺餵允恪吃,看得大人們直笑。
素瑩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尤其老祖宗還笑著說允恪泰劭和小四居然那麽親近,真是難得,平常四阿哥不是太合群的。
原本坐在南炕上玩的女孩子們因為不冷,也沒怎麽吃點心,都紛紛下了炕找男孩子們遊戲。
兩個女孩子因為爭著給允恪擦嘴還打起來,都哭了,被嬤嬤拉開。
孝莊哈哈大笑,戲謔地看著靖軒,“不愧是你的兒子,連招女孩子喜歡的特性都一個樣兒。”
說得靖軒一笑,忍不住看旁邊的美璃,美璃也笑了,屬於他們共同的記憶瞬間蘇醒,少年時,他是那個冷冷不回應的少年,而她是為他打架哭泣的少女。目光短暫地交匯,她迅速地避開,心還是為老祖宗那句逗笑的話刺痛,記憶因為無法抹去……所以疼痛。
看著幼小孩子們演出的似曾相識的一幕,她才想起,曾經她竟然那麽喜歡過他,這些心情都在生活的永恒流逝中被遺忘了。
“阿瑪,阿瑪。”允珏撲到靖軒的腿上,“今天不是說好一起去看廟會的嗎?”
靖軒點頭,“嗯,阿瑪答應的,沒忘。”
素瑩發覺他又看向美璃,壓制了內心的怨懟笑了笑,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自然,“就是啊,我們一家三口也很久沒有一起去玩兒了。”她突然想給美璃點兒顏色看看,這些年美璃得到的已經太多!
靖軒的眉頭輕淺地一蹙,既然素瑩這麽說了,他剛才想說一起去的話也不好再說出口。
暗示,美璃聽懂了。
她也看見允恪眼中瞬間點燃又乖巧隱去的期待,他的這種乖巧和體貼,讓她疼得鉆心刺骨。她從沒向他解釋過,他卻好像與生俱來的懂得,阿瑪不光是他一個人的,似乎也明白了,比起允珏,他欠缺了什麽。他從不向她詢問,她為他的懂事而更加心疼。
大家又都談起今年的燈市如何熱鬧繁盛,都是皇上英明,帶來了如此盛世繁華。已經去過的都滔滔不絕地說起燈市上的新鮮事,都是各地進京的特色商販,值得一看。
皇上也被說的興起,提到三天後的元宵節宮裏舉行盛大的燈會,邀請親貴重臣都來,好好喜慶一番。
大家都告辭而去,美璃特意留下多陪老祖宗一會兒,也好讓靖軒帶著素瑩母子從容離去,她和允恪不必那麽尷尬。幸好有胤禛和泰劭,允恪玩得十分開心。
老祖宗對剛才的一幕也看得心知肚明,並不點破。大家走後,吩咐玉安把格外給允恪的新年賞賜拿來,十分優厚,美璃感激不已。
回去的路上,允恪坐在她懷中默默不語,剛才的笑容都沈寂在他已經顯出過人俊美的娃娃臉上,但他不要求,不提問。
身為庶子……這種敏感,或許是命定天生的。
轎外人聲喧鬧,節慶的氣氛十分濃烈,美璃俯下頭,貼著允恪柔嫩的小臉,“允恪也想去燈集嗎?”
允恪沒有立刻回答,但畢竟是個沒到五歲的孩童,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地說:“想。”
美璃輕輕笑了,“我們先回家換衣服,叫上月墨她們,我們也熱熱鬧鬧地趕集去,好麽?你喜歡什麽,額娘都給你買。”
允恪這才笑了,連連點頭。
燈集上的人實在太多,好像整個京城的人都擠到這裏似的,美璃不得不緊緊拉住允恪的手,後悔沒帶幾個侍衛來,允恪長大了,再也抱不動,小小的他陷在人群裏十分辛苦。
她努力地使他高興,陪他玩了飛鏢,套了圈,幸好她少時的頑皮讓她精通不少小孩兒的玩意,為他套中了大獎,一個漂亮的瓷老虎,允恪歡呼雀躍,十分興奮。
一份糖葫蘆攤子前分外擁擠,他們的糖葫蘆串得格外長,頭一個山楂大得像海棠一般,十分難得。允恪對他們招牌大糖葫蘆十分向往,美璃和他凍得渾身哆嗦還是親自排在長長的隊伍裏等候,終於買到兩尺多長的糖葫蘆時,母子倆都興奮不已。糖葫蘆太長,只有別人拿著才能吃到,允恪堅持讓額娘吃第一個最大的山楂,美璃拗不過他,提議一人吃半個,允恪拍手大笑著同意。
拿著沈甸甸的糖葫蘆給允恪吃,允恪也奮力用小手舉著餵她吃的時候,母子二人都笑得非常開心,美璃覺得很多年了,她第一次能這樣放聲大笑,允恪的童年似乎也延續了她的童年,允恪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
人群傳來輕微地抱怨,四個精悍地侍衛從熙攘地人群中開出道路,向後閃的人險些撞到允恪,美璃趕忙背身護住他。
她聽見熟悉的小孩笑聲,不想回頭看,不想讓允恪看,順著允恪的目光,她蒼白著臉色轉過身。靖軒抱著允珏,素瑩笑著挽著他的胳膊,有說有笑地走在侍衛開出的道路上,旁若無人。
她的心痛了,代替允恪痛了。
她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幸福走過,她已經認了,麻木了,但允恪呢,他看到的是他崇拜喜愛的阿瑪抱著他的弟弟走過,而不是他。
果然,孩子的笑容慢慢凝固,剛才還令他雀躍不已的糖葫蘆也遞給身邊的月薔,無心再理會。
“允恪……”此刻,當額娘的她什麽都說不出來,她要如何安慰他?
“走吧,額娘。”允恪突然擠出一個笑容拉起她的手,還太年幼,他的笑容喬裝得並不完美。
她突然眼睛刺痛,她寧願他哭鬧。
“允恪還喜歡什麽?額娘給你買。”她克制嗓子裏的哽咽。
允恪搖了搖頭,走了幾步突然小聲說:“如果能買到一個阿瑪就好了。”
美璃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周圍的喧鬧仿佛都是另一個世界,無力的絕望感再次擊潰了她。她突然意識到,她的允恪長大了,光是她給予全部的愛……已經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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